毛球西奥

🌚🌒🌓🌔🌝

【俏空俏】枝与树(一)


*梦的片段是完整的生活。


  连着两天都是阴天,刚过下午四点客厅就需要开灯,落地窗前浮动的灰尘,如同温室里的水母,以永恒的昏聩作为驱动力。


  此刻,唯一的成年人在卧室里独自抵抗酒精的侵蚀,坚定的幼子照例去网球场挥洒汗水,清醒的好学生偷偷不开灯看书,故事的主角尚未出场。


  这不是一展灯的自传,但是没人能否认灯的作用。就像四点零九分打开的门锁也要为灯造势,一瞬间,所有沐浴在光下的生物都要对光源顶礼膜拜。


  包括主角本人。


  “我以为家里没人。”绿头发少年踢开脚下摆放整齐的奶牛拖鞋,环视一周,目光并不分给紧闭的卧室门或者客厅里注视他的兄长,最后随意停留在灯上。这句话说给自己听。


  即使正常的音量吵不醒熟睡的人,史精忠仍然低声提醒他。“小空,父亲在睡。”


  史仗义耸肩以作回应,三两下蹬掉靴子,光脚去厨房倒水。迈开步子走的时候,浑身上下的金属配件一齐奏响——一个人组成的移动乐队。


  事实上,很少有人给史仗义提出建议,也从未有人当面评价他的审美,即使是血缘关系里最亲近的人,也与他保持稳定恰当的距离。史精忠又埋头回书里。


  主角不放过任何一个给假想敌不痛快的机会。史仗义拿凉水漱了口,又摸出一支烟,叼在唇齿间反复搅咬,靠近那个白发人。


  他故意从后俯身,贴着史精忠的耳朵含糊地质疑,


  “阴天不适合读书,虽然大晴天也不适合。啧,大哥,你这么用功,父亲知道么。”


  语气同发音一样粘稠,史仗义自认为做到了十足的隔应人,哪知表面宽和的兄长吝于分他任何眼神,抬手精准摘下烟,就近扔到玻璃杯里。


  史仗义惊喜依然,那杯子是史艳文用的,没看到烟灰在水中逸散、混浊漂浮,真是可惜了。他咬着嘴角笑出声来。


  空气不只传递声音,史精忠像是察觉到什么,突然扭过头与史仗义贴面交息。史仗义被吓一跳,下意识后撤,没能撤走。兄长微凉的手已经扣住了他的后颈。


  他警惕地选择缄默,咽下了几乎脱口而出的讥讽,兄长一改往日的纵容,仿佛他才是那个喝醉的人,擅自缩短距离,并垂眸凝视史仗义的嘴唇。


  “小空,”史精忠几乎用了气音,配合恰到好处的停顿,语气无端令人紧张,“被我知道无所谓,但是不能让父亲发现。”


  史仗义真正笑了,烟味随吐息尽数倾倒给端着兄长架子的人,笑完后是倒牙的沉默,僵持数秒,史精忠竟没有放开他的意思。


  “怎么,史艳文都不管我,你瞎管个屁啊。省省吧,你想替你父亲分忧,不如早日考出去,离开这个家。”


  转折来得突然,前一句无赖至极,后一句却说得语重心长,忘了自己实际上刚到十六岁,没有指责任何人的立场。


  俏如来这时放开他。“小空,他也是你父亲。”那双鎏金色眼睛用平静诉说着他深恶痛绝又无能为力的事实。即使他不再与之对视,也不能堵上耳朵,隔开那同样平静的语气。


  “还有,我会离开,我会管你,都不是因为父亲。你可以不用理解我,但你至少要理解他。”俏如来顿了一下,仿佛在思考如何像个真正的兄长一般结束话题,“我们拥有很多,能把握的却很少。”


  什么玩意儿。史仗义用嗤笑掩盖不解与无端的愤怒,他的作息昼夜颠倒,此刻竟然萌生了睡意。恼火藏进深处,一切都如此无趣。


  俏如来见他躺进沙发,把书留给他,进书房之前顺手关了客厅的灯。


  史仗义已经闭眼,最后看到的是骤然熄灭的光圈,在眼皮留下眩晕的痕迹。


  也许等他醒来才会发现那本书是自己的课本,或者终于清醒地意识到俏如来从来只在书房看书。一些对话是梦中的呓语,一些场景源自虚妄的想象。他是梦的主角,却无力主导生活的走向。




  “啪——”


  灯突然来了,戮世摩罗被灯光刺痛眼睛,猛地坐起来。


  “操。小弟,这儿躺着个大活人你没看见吗。”


  “抱歉,二哥,我确实没注意到。不过你怎么又睡沙发了?”雪山银燕一边换鞋,一边将钥匙挂上墙。


  戮世摩罗还在迷瞪,抱怨的话也软绵绵的,并没有多少怒气。


  “史艳文还是不回来?皆大欢喜啊。”


  银燕蹙眉,“不回,父亲说他晚上还有饭局。二哥,今年还是我们两个过,我去给你煮晚饭吧。”


  头晕得不行,戮世摩罗又躺下了,脑袋放空,甚至忘记阻止银燕。


  他双眼发直盯着那盏灯,不变的灯,傍晚与深夜的主宰。


  窗外连连传来炮响,史仗义模糊地想起来,这是史精忠离家的第三年。


tbc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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